::: 新文本運動 :::
 
 
 ::: 新文本運動 :::
 
 
 
 ::: 新文本運動 :::
「劇作家檔案」每季發佈一次,每期將會引介一位當代英國、德國或法國的劇作家,組織多篇專論文章以剖析劇作家的劇場美學、語言風格、在本地和外國的演出狀況等。同時亦會網羅大量劇作家的劇作出版及研究書目、評論列表、香港及華文界演出資料整理等,供有興趣的人士參考。
尚-呂克.拉高斯(Jean-Luc Lagarce)-專題文章
     
    為後世書寫生死:尚—呂克.拉高斯
    鄧正健

尚—呂克.拉高斯(Jean-Luc Lagarce,或譯讓—呂克‧拉戛爾斯。1957 – 1995)是法國天才型劇場導演及劇作家,在他短短三十八年的生命裡共寫了廿五部長劇,創作力十分驚人。可是,他生前在法國劇場界寂寂無名,他的作品只在外省演出,從未進入法國劇場殿典。直到死後他才聲名鵲起,其劇作演出頻率竟在法國劇場界名列第三,僅次於偉大的莎士比亞和莫里哀,這必須大大歸功於如「開放劇場」(Théâtre Ouvert)以及劇場導演奧利維埃‧皮(Olivier Py)等伯樂的強烈推介。法國當局把2006年至2010年定為「拉高斯年」,除在法國各地演出拉高斯的劇作外,還舉辦研討會、出版劇本及論著、以及進行各種周邊活動,多角度地讓法國觀眾重新認識這位鋒機處處的早逝劇場天才。而在2008年,法蘭西喜劇院(La Comédie Française)上演《正是世界末日》(Juste la fin du monde, 1990),同時將此劇列為保留劇目,則成為了「拉高斯年」的高潮所在。在同一年, 《正是世界末日》跟拉高的另一劇作《我們,主角》(Nous, les héros, 1993) 更被列入法國高考課程之內,他的聲譽終達頂峰。拉高斯生前說過,自己是「為後世寫作」,而他的死後傳奇,也終於證實了這句豪言壯語。

拉高斯生於法國東部上索恩省(Haute-Saône)的小鎮埃里古爾(Héricourt),父母都是基督教徒,而不是法國主流的天主教,這也影響到拉高斯日後在劇作中頻繁地加入各種基督教意象。年輕時他的生活並不富裕,父母都在標緻(Peugeot)汽車公司的工廠裡當工人。高中畢業後,他到貝桑松(Besançon)大學修讀哲學,並在貝桑松戲劇學院學習表演。1977年,拉高斯20歲,即與友人創立「篷車劇團」(Compagnie de la Roulotte),以此向著名的「阿維儂戲劇節」(Festival d' Avignon)創辦人尚‧維拉爾(Jean Vilar)及其在1940年代所創辦的同名劇團致敬。在近二十年的戲劇生涯裡,拉高斯的主要活動地方都是在位處法國戲劇界邊緣的貝桑松,他營運劇團,同時落手編劇、導演,更於1992年與友人弗朗瓦‧貝荷赫(François Berreur)創立「不合時宜之隱者」(Les Solitaires Intempestifs)出版社,專門為新進劇作家出版劇作,以抗衡法國戲劇界漠視劇本出版的習氣。

語言中隱伏的鋒機,故事模糊化的敘事套路,構成了拉高斯劇作的基本格調。他在劇作總是顯出對生命、孤獨、流浪、回歸等命題關注,卻銳意擺脫荒誕劇傳統的思路,沒有大筆書寫人類普遍的生存狀況,而是藉詩意盎然的語言和情調展示他對這些事情的個人感悟和思考。在早年劇作如《瘟疫那年模糊的回憶》(Vagues souvenirs de l'année de la peste, 1982)或《返回堡壘》(Retour à la citadelle, 1984)裡,他就已經著手處理流浪和回歸問題了。 在拉高斯的劇作裡,觀眾通常都能找到具體的角色和劇情,卻很容易會迷失在他所建構的語言迷宮之中。劇中的人物性格往往不甚清晰,劇情衝突少,而拉高斯亦非常擅於書寫如日常生活語言一般的對白,角色口中的說話總是帶著種種遲疑、誤會、回溯、再繼續,加油添醋、摸索、試探和再修正等不確定因素,而觀眾亦只能在對話之中來回追溯,捕足到角色的記憶和往事。

《遺忘前的最後悔恨》(Derniers remords avant l'oubli,1987)是拉高斯的代表作之一,故事發生在法國鄉間,兩對夫婦一同前往一棟舊宅,與屋主商討賣屋事宜。隨著劇情發展,各人之間的情感瓜葛逐漸被揭露,而眾人亦深深體會到種種遺憾與悔恨,深埋在急欲遺忘的記憶之中。劇本語言平淡簡單卻暗藏機鋒,當中大量使用人稱代名詞,使本來由對話構成的場景變得異樣複雜,以製造對話方向的不確定性,並對照記憶的曖昧和猶疑。

《愛的故事》(Histoire d'amour, 1990)則是拉高斯一部靈巧的小品之作。故事是關於二男一女的愛情故事,劇中卻沒有對角色作出清楚界定,只分別以「男一」、「男二」和「女人」來表示三個不確定的角色,觀眾亦只能從對白裡隱約得知他們分別是作家、建築師和歌者。拉高斯巧妙地在對白裡加插大量「我」與「他」的後設交換,並充斥著重覆、修正和互相矛盾的喃喃自囈,引領角色在敘事和回憶之間來回擺渡,築構出一個無法確知且難以定義的愛情故事。

1988年,拉高斯不幸患上愛滋病。面對行將死亡的現實,拉高斯的創作關懷亦馬上轉入對死亡的深沉思考之中。有評論指, 他在劇作過多理性思考,易令觀眾生厭,然而實際上他的思辯都是建基於對生死的深邃體察之上,而不是乾巴巴的哲學推演,這在他身患絕症之後所創作的三部作品中,可謂表露無遺。

《正是世界末日》(1990)是一個浪子回歸的故事,劇中講述男主路易遠遊返回家鄉,打算向家人宣佈生命只剩下一年的消息。一家人從早到晚,一直絮絮叨叨地回憶生活點滴,對白看似淡然而詩意,卻又暗藏著種種親情背後的誤解和矛盾。拉高斯借角色不斷修正自己說過的話,以表達語言總是無法精準表達生命和情感的本來面貌。而主角遊子和同性戀者的身份,也大有劇作者自況的味道。《正是世界末日》在拉高斯生前並沒有機會公演,他在生命中的最後一年把劇作改寫成《遙遠的國度》(Le Pays lointain, 1995)。在這個版本中,他加入了路易的老友和妻子的戲份,兩人在路易臨終前一直陪伴左右,拉高斯以此隱喻青春歲月的永遠逝去。

拉高斯的另一遺作是《我待在家裡,我等雨來》(J'étais dans ma maison et j'attendais que la pluie vienne,1994),這是一個關於少年早逝的故事。劇中女主角一直等待著多年前被父親趕出家門的弟弟回來,但當弟弟甫進門,便即暈倒,並陷入彌留狀態。此劇依然重複著拉高斯著迷多年的「回歸」命題,不同的是,劇中的男人卻鮮有地缺席了:父親早逝,遊子弟弟甫出場便即暈倒,此後便不再出場。全劇的視點均是從家中五個女人(祖母、母親,三個姊妹)出發,敘述她們怎樣看待行將死亡的回歸遊子。

論者總是把拉高斯跟另一法國天才劇作家戈爾德思(Bernard-Marie Koltès) 相提並論,主要因為他們同是身患愛滋病而英年早逝的同性戀者。戈爾德思的作品意象繁雜,思辯層次深刻,他總是擺出一副哲學家的姿態,對現代世界的作出椎心的批判。而拉高斯則相反,他更像一個詩人,他的文字簡潔如日常生活,卻又直指生命的深層結構,他如同有著一雙天使之眼,能穿透冷酷的現實而直指人心的真摯感情。某些評論總是過份強調拉高斯劇作的悲劇傾向,但事實上,他更應該是一個熱愛情生命的詩人。他很懂得如何在哀情之中,親手發挖生命的喜悅。

 

 ::: 新文本運動 :::
編者前言
詩與生命的劇場敘事
專題文章
為後世書寫生死:尚—呂克.拉高斯
轉載文章
不再冷酷的生命異境: 談拉高斯的《正是世界末日》
法式劇本尋找記
《愛情故事》導演的話
劇作
劇本選段:《愛情故事》(Historie d’amour)
劇本選段:《遺忘前的最後悔恨》
劇本選段:《不過就是世界末日》(Juste la fin du monde )
參考資料
::: 新文本運動 ::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