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本文原刊於《愛情故事》場刊,前進進戲劇工作坊,2014年5月。)
作家、遊子、默默守候的女人、澄明而孤獨的靈魂;分離、疾病、死亡、錯過就不能重頭再來……經常出現在拉高斯劇作中的這些元素,賦予了作品強烈的悲劇力量。而這些悲劇又是一個又一個狂熱的語言活動:角色無間斷地說話、敘述,思緒在字裡行間不斷翻騰起伏;情感告白進出於抽離與投入之間,頻繁地自我修正。語言幾乎取代了情節、角色、衝突,驅動著整部戲,創造出一個廣闊的世界。說話,成為拉高斯劇作的核心戲劇行動。語言、思緒、語義之間的微妙糾纏,是拉高斯藉以穿透人與人生的戲劇手段。悲劇與狂熱。世界與語言。他們在劇場裡就這樣相互踫撞,傾注出無比激情。拉高斯劇本的文學性,常常令我想起另一位新文本劇作家,英國的莎拉肯恩。
但我還是覺得,拉高斯比肯恩更喜歡講故事,更安於在戲劇世界裡築構一個自足的想像世界。不過他對符號世界的遊戲規則既熟悉又疑懼,使得他在說故事時更有意識地(也更後設地)處理語言、意義、虛構、幻象。「愛情故事」在《愛情故事》中從頭徹尾就是一個他要把玩的符號。那一個「本來」的「故事」(例如,「真正」發生在三個人物身上的故事),那一份「說好了」的「愛情」,在整部戲中被一直推延,經由敘述被一直創造,而變得不單一、不穩定,甚至脫軌。
於是,我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斷排演,找著屬於現場的當下,以排演來續寫這個既發生在過去,也在此刻開展的故事,那一個沒有故事的故事──卻永遠不將之定稿。在無休止的拆解與重組之間,幽幽地誦讀出戀人的綿綿絮語──噢!那狂熱的語言活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