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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劇作家檔案」每季發佈一次,每期將會引介一位當代英國、德國或法國的劇作家,組織多篇專論文章以剖析劇作家的劇場美學、語言風格、在本地和外國的演出狀況等。同時亦會網羅大量劇作家的劇作出版及研究書目、評論列表、香港及華文界演出資料整理等,供有興趣的人士參考。
馬丁‧昆普(Martin Crimp)-專題文章
     
    倫敦馬丁.昆普戲劇研討會
    馮程程

題為「處理馬丁.昆普」(Dealing with Martin Crimp)的戲劇研討會,(1)1月12日在倫敦Royal Court Theatre舉行。研討會由倫敦大學Royal Holloway學院及伯明翰大學合辦,旨在配合昆普在聖誕檔期公演新作《In the Republic of Happiness》,及學者Vicky Angelaki有關昆普的研究專書The Plays of Martin Crimp的出版。作為一位仍然處於活躍期的當代劇作家,昆普原來早成為學術界一個重要研習題目;不少學者對昆普作品進行多角度跨學科的論述,為勾勒英國當代戲劇發展提供重要的材料,足見其地位不凡,更突顯出昆普作品藝術水平之高及開創性之廣。無怪乎評論界老早採用「Crimpland」(昆普國度)一詞來概括他的作品,自成一國,只此一家。

研討會的關鍵詞:「處理」,係來自昆普1988年的重要作品《Dealing with Claire》。主要來自英文系、戲劇系、翻譯系的學者,以四個主題切文昆普作品,發表論文及互相回應:處理情感(Dealing with Affect)、處理角色(Dealing with Character)、處理敘事(Dealing with Narratives)、處理文化(Dealing with Culture)。多篇論文都圍繞劇作家常用的去中心化書寫,去討論缺席vs. 在場,消失vs. 置中背後的政治含意。有學者指出在多個昆普的作品中,主角往往處於不在場/消失的狀態:《Getting Attention》(1991)的小女孩,《Attempts on Her Life》(1997)的Anne,在最後神秘消失的Clair(《Dealing with Claire》),還有《Fewer Emergencies》(2005)的媽媽……這些角色的存在(身體性和精神性)都處在一個不穩定、含糊的空間中,一種儼如在鬼域般,界乎於在與不在的生存狀態。亦有人分析劇作家如何透過抽離、後設、簡接、他者的聲音去建立主體,從拆毀/建立距離去尋找內在;主體的聲音異於主體,卻正因為這樣的「被放逐」才能更有力地將主體置於一個被反複究問的位置,試圖找到其更清晰的某種輪廓。他們相信,這些手段都是劇作家用以回應個體在後資本主義社會中所處的桎梏。而對應文本而生的,則是一種更能呼應個體在這年代的「可互換性」此種當下經驗的人物塑造美學(characterisation);更新對身份的意義發掘,鼓勵了一種新模式的寫實主義。

有別於傳統英國的社會寫實政治劇場,昆普作品濃烈的政治面向乃針對一種廣義的生活經驗(正如衛報評論說,昆普的強項是指出「這個世界到底了發生什麼問題」(Crimp is very good on what is wrong with today's world.)(2))。當討論到昆普去中心化的經典一幕: 《Attempts on Her Life》第一幕〈All Messages Deleted〉(此段由多個傳至主角電話的錄音留言所組成;作者在劇本列明這一幕是可以按導演意願隨時被刪去),Dan Rabellato就大膽假設這段有關「刪除訊息」的文本背後的「反訊息」:八十年代英國左翼劇作家Howard Brenton提出戲劇要「內容先行」(message comes first),而昆普現在要做的則是背向狹窄的政治訊息,反方向而行,把所有「訊息」都刪除得一干二淨。那麼剩下來的是什麼?或許就是當下生活種種血跡斑斑的碎片,叫觀眾不得不親手冒險撿拾,不得不親眼細看自己雙手如何被弄髒。

席間又有人提出昆普的戲劇是一種「in your head theatre」,這無疑是把「in your face theatre」這個九十年代英國新文本標籤拿出來幽默一番。又其實學者們所指的是昆普文本中的虛構性,這並非指故事的不真實成份,而是說故事方式本身的不真實,利用敘事結構來突顯真實與虛擬的邊界移動,造就文本的戲劇性;建構世界的方式,就是他的書寫重點。

在整天活動經常出現的幾個對昆普作品的形容詞,是indeterminate(不確定),ambiguous(含糊),open(開放性),對於角色,故事,呈現方式,文本留有很大的解讀空間。然而吊詭的是,他的文本又同時存在著一種極度作者中心,滴水不漏的形式設計,昆普每一次都為文本訂立和實驗不一樣的遊戲規則。在開放與控制之間的張力,是否就是昆普戲劇的能量核心?這是學者席間提出的一個有趣問題,答案當然是尚待發掘,重要的是它為我們點出了思考新文本書寫策略(與及它和導演之間的角力)等問題的意義所在,就是尋找能突破更高戲劇能量的不同方式。

除了學術論文,研討會也介紹了兩組來自歐陸劇團搬演昆普作品的案例,對於說明以上導演與文本角力等問題帶來了豐富材料。位於西班牙巴塞隆拿的Sala Beckett劇場,多次搬演昆普作品,更邀請過劇作者到劇場親自舉行大師班。他們相信內容就在形式之中,對於《The Country》(2000)、《Attempts on Her Life》和《The City》(2008)的處理都較為形式先行。法國巴黎Theatre de la Colline在2008年搬演了《Fewer Emergencies》,導演的切入點是文本中出現多次的一個字:Blank。(3)如何演繹這個昆普國度的「blankness」,較諸如何把文本中的故事講通,顯得更為重要;blankness與文本要討論的暴力如何並行?這就是導演要以其表現手法去回應文本的方式。在劇照中我們看到一個純白色的簡約舞台,人與物,光與色緩慢游移,似是天堂,似是陰槽,更像人間。導演將之戲劇化的,不是人物與處境(situation),而是一種精神狀態(mentality)。繼而,學者們開始討論英國本土導演對昆普文本的處理,與歐陸派導演比較實在大相逕庭:前者仍然被自然主義演繹所束縛,後者則以探索形式來與文本硬踫。

研討會尾聲才是高潮。昆普親身出席了最後部份的答問環節,分享創作點滴,更朗讀了兩段文本。他坦言自己一直處於一種衝突之中:一方面以自然主義手法去寫實,寫故事,寫角色,另一方面,他又同時在實驗非傳統的書寫形式,將講故事這玩意徹底戲劇化(dramatise the act of story telling)。「這令我經常覺得沮喪,但身在這種衝突之中又很是享受!」昆普說。或許就是這種內在矛盾令昆普國度難以名狀,難以被駕馭。他的文本不都是讓導演/讀者經常覺得沮喪,卻又甚是享受麼?

註:
(1)http://www.birmingham.ac.uk/schools/edacs/departments/drama/news/2012/vicky-angelaki-book.aspx
(2)http://www.guardian.co.uk/stage/2012/dec/13/republic-of-happiness-review
(3)舞台指示例如:Time: Blank, Space: Blank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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編者前言
在憤怒和直面之間
專題文章
理解馬丁.昆普的兩條進路——評昆普的五部作品
為劇場注射革命文字:馬丁.昆普
倫敦馬丁.昆普戲劇研討會
破壞的極致——介紹及評論馬丁.昆普新戲《活在快樂共和國》
語言本身就是行動 ——專訪馬丁.昆普( Martin Crimp)
轉載文章
從缺席了的主角開始
最強烈的不安才是關鍵——昆普訪談
劇作
劇本選段: 幹掉她(Attempts on her Life)
石頭吞噬了心——昆普的《鄉下》
望不穿的都城——昆普的《城市》
參考資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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